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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曉波缺席於諾獎頒獎典禮之日

2010年12月10日

諾貝爾和平獎頒發當日,出席頒獎典禮的嘉賓之一、獨立中文筆會主席廖天琪授權德國之聲發表她為劉曉波缺席頒獎儀式撰寫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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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中文筆會主席廖天琪圖片來源: Elke Wetzig/CC-BY-SA

寫在曉波缺席於諾獎頒獎典禮之日

今天是劉曉波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日子,該獎一百多年來首次頒發給一名中國人,但是獲獎人和他的家屬,甚至接近的朋友都被禁足在自己的國家,不能前來領獎。蘇格蘭筆會特別製作了一張"劉曉波椅子",飄洋渡海運到奧斯陸,放在市政府大廳,這張空的椅子,提醒人們,它的主人--應當享受到國際最高榮譽的劉曉波,在一切以他為中心的頒獎典禮、晚宴和音樂會中都是缺席的。東道國的國王、皇後和歐洲皇室、各國使節、作為應邀貴賓的海外的朋友們,濟濟一堂,在燈火輝煌、布滿鮮花的華麗大廳中,為他舉杯慶祝。很多人心中有無限的惆悵,曉波在哪裡,他摯愛的劉霞在哪裡?

讓我們跨越時空,先到劉霞那裡去拜訪吧。一走到北京海淀區玉淵潭南路9號,從遠處就看到劉霞的那棟樓房前停著白色的警車,多名警察在車裡車外巡遊,想去採訪的中外記者老遠就被攔阻在外,落發消瘦的詩人劉霞獨守空室:

…..

洗淨煙缸和茶幾
然後用玻璃杯子
泡上兩杯龍井或烏龍
你坐在茶幾的一側
注視著對面空座位前的茶杯

…..

你會盯著杯子傾聽
是否有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

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然後沖著太陽舉起
你的手指和杯子一起
被陽光筆直地穿透
掌心也被透明的葉片染綠
淡淡的
似乎還有一絲驚恐

你知道對面的茶杯
要空著很長時間
那個深夜開你門的人
還要等很長時間


( 選自曉波詩"陽光和茶杯--給每天喝茶的小手指")

劉霞會等很久,也許她還要等十年。

我們再到位於遼寧的小城南山的錦州監獄去探望曉波。走進監獄的大門,裡面錯落無序有許多樓房。驀然舉頭,可以看見一座辦公樓的大牆上面畫著大字:"1984"。 幾個月前,劉霞在不鏽鋼老鼠劉荻、王金波、莫之許和王仲夏的陪同之下曾經來探過監。他們驚訝於奧威爾還魂於此,竊笑著要為"1984"攝影留念時,曾經被分別拘留審問了數小時。

我們走進曉波的牢房,跟其他5名刑事犯共居一室的曉波,也如尋常犯人一樣剃光了頭,他身上是臃腫的棉襖和棉褲,圍巾、帽子和手套在牢房裡都省不了,因為水泥地面是冰冷的,而且幾米高的天花板下的一個小小窗戶總是開著的。高處不勝寒,然而這是他唯一能仰望一方藍天的途徑。冬天,室內溫度即便比室外高,也僅是零上幾度而已。寒冷的空氣把角落裡那個便桶的臭味稍微中和了,但是幾名大漢每天的排洩物是不能小看的。臭味不但彌漫室內,而且穿透棉衣,進入毛孔皮膚。這是曉波第一次在這北方的牢裡過冬,雖然他是東北人,但是適應畢竟還有過程。他不知道是否會長凍瘡,不知常年在水泥地上坐臥,是否會加重他頸椎和背脊的疼痛和引發腎炎。他的胃病已經發作數次了。

今天的曉波坐在牢房裡,他情緒激動,但是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可能會遭到同屋的譏諷。可以想像他的心已經飛向奧斯陸,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一些幻影,他會問,頒獎儀式都有誰出席,誰會代我領獎,不會是小霞吧,她這麼久沒音信了。我腦海裡寫好的獲獎感言誰讀得出來?國王是穿著燕尾服、皇後是戴著皇冠出席晚宴的嗎?高貴的客人們舉杯祝賀時,他們會想到六四亡靈和天安門母親嗎?

坐在牢裡的曉波當然也並不知道,自從他得獎的消息公佈之後,誘發了中南海的地震,裡面的爺們腦震蕩不輕,隨之而來的妄想症如脫韁野馬,諸公咸認為我們的敵人遍天下,趕緊把搖筆桿的潑皮分子和河蟹食客看緊了,別讓他們到外面去危害國家安全。

不過最讓曉波跌破眼鏡的是來自自認(封)為"文化精英"陣營裡的同行刺客。蝸居海外的一小批被邊緣化的失意文人,由於進入不了所在國的主流文化,長久積壓,集怨成疾,心裡有病、有鬼、有恨、有仇,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大作文章,漫天散發,十足體驗了強姦言論自由的快感,自己能意淫褻瀆一位諾貝爾和平獎的尊嚴,當上一回大戰風車的唐吉珂德,屁股後還有個桑裘潘撒吶喊助陣,這番喧嘩,讓國際社會都有些迷惑了,豈不風光。對這些人,曉波大概只能給他們一個疲憊的笑容。

也許2010年12月10日"監獄貴族"劉曉波的晚餐,除了帶沙子的水煮蔬菜之外,還加了幾塊肥肉,這是上面下達的特別恩賜,饃饃可以多拿一個,飯也被允許多盛一碗,總之,是難忘的、可以填飽肚子的一餐,畢竟作為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他是中國第一人啊。

廖天琪

2010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