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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看不見的傷口

採訪記者:Greta Hamann2016年4月10日

炸彈爆炸、血肉模糊、一片恐慌。如果成為恐怖襲擊的見證人,人們會出現哪些反應。一名突發事件心理咨詢者接受了德國之聲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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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 DW/K. Schuster

德國之聲:米勒-齊蘭先生,您在突發事件心理咨詢機構工作已長達22年,您也在11月的巴黎恐襲後為倖存者及家屬提供了幫助。恐襲倖存者首先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米勒-齊蘭:首先一點,倖存者必須重獲安全感。他必須能感到、意識到,他所經歷的人們在他周圍開槍、炸彈在附近爆炸的危險情況已經過去了。巴黎恐襲後,我和一位倖存者在一個公園裡見了面,當時陽光燦爛。他之前就直接了當地跟我說,不想在咖啡館裡碰面。

德國之聲:作為突發事件心理咨詢員,您在事件發生後如何幫助倖存者?

米勒-齊蘭:重要的是,當事人能夠把所經歷的事變成自己的故事。我們是他們的傾訴夥伴,不像警察那樣有調查任務。受害者可以向我們講述非常殘忍或者可憎的事,講述那些我會有所顧忌,不會講給家人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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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總統高克向安德裡亞斯‧米勒-齊蘭頒發聯邦十字勳章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W. Kumm

德國之聲:媒體報導恐襲時發表的照片和錄像有的看起來已經非常令人毛骨悚然,但這可能也只是受害者在恐襲中看到的很小的一部分。這樣一種突發的恐怖事件會對受害者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米勒-齊蘭:您的提問聽起來是被動式的,實際上在這樣一種極端的情況下,人們會調動精神資源來保住性命、逃跑、做出決定。在具體的情況下,人們經常不會感到害怕或者驚恐,而是著重於應對眼前的事。

等到危險過去之後,他們才會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並感到非常激動,產生令人吃驚的想法和情感。這時,非常重要的就是告訴他們不用擔驚受怕。如果他們夜裡做噩夢、感到恐懼或者過分驚恐,那麼我們會告訴他們,他們並沒有瘋,這只是一個正常的健康人對一起非同尋常的事件做出的正常反應。成為恐襲事件的目擊者並不尋常,因此產生的反應是正常和可以理解的。

德國之聲:歐洲最近發生了多起襲擊。即便那些沒有直接捲入的人,也擔心自己會成為新的恐襲的受害者。如何消除人們的這種恐懼?

米勒-齊蘭:總的來說,我們的生命總是受到威脅。沒有人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感。比如大多數人會突然死於心肌梗塞而不是死於恐怖襲擊。我們必須知道,作為一個社會,每天都有10到12人死於交通事故。我想指出的是,我們的生命總體來說就是不安全的。只是大部分人不用或者不去對此多想什麼。

個人層面又不同於社會層面。恐怖主義的目的就是讓人們感到恐懼,從而危害社會穩定,它想暗示人們,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如果我們對生活有這樣的感覺,那麼恐怖主義就得逞了。因此重要的就是,我們不要限制自己的正常生活,不要感到害怕或者在心中蒙上恐怖主義的陰影。

德國之聲:恐襲之後,媒體總是會密集報導。這對受害者以及他們的恢復會起到什麼作用?

米勒-齊蘭:倖存者有時會很想知道何時何地發生了什麼,以便有一個完整的瞭解並且理解事件的背景和關聯。對媒體,人們也並非處於被動狀態。你可以開電視,也可以關電視,還可以選擇看什麼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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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塞爾Maelbeek地鐵站發生炸彈襲擊之後圖片來源: Reuters/RTL Belgium

我們試圖鼓勵受害者積極關注自己的狀態,看看怎麼做自己感到好受或者不好受,看看什麼能夠激發自己的能力,以面對所發生的事。

我們就像劃船的人一樣有兩只槳。一方面我們應該關注該事件,另一方面也要保持距離,把注意力轉移到美好的事物上。如果我劃動這兩只槳,就可以應對發生的這些事情。

如果我只是冥思苦想,在網上閱讀所有有關訊息,那麼我就會在一個圈子裡打轉,如果我只是去轉移注意力,試圖去忘記,也會同樣在一個圈子裡打轉,因為這樣的事人們是不會忘記的。

(安德裡亞斯‧米勒-齊蘭擔任突發事件心理咨詢員長達22年,1994年,他成立了德國第一個危機干預小組: 慕尼黑KIT。911恐怖襲擊發生後,由義務工作人員組成的該小組也受到德國外交部委派,向突發事件或者其他災害的受害者提供幫助。米勒-齊蘭出版了《如果死亡突然來臨》一書。因其出色的工作,他於2013年榮獲聯邦十字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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