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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宗接受德國巴伐利亞電台(ARD),ZDF,德國之聲(Deutsche Welle),梵蒂岡電台(Radio Vaticana) 訪問

2006年8月14日

2006年8月5日於岡道爾夫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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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情景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 dpa

問:聖父,9月您將訪問德國,說得更確切,當然是訪問巴伐利亞。您的幕僚在籌備訪問工作時說:「教宗懷念他的祖國」。在您的訪問途中,哪些主題您將特別談到,而「祖國」的概念是否也是您要特別提及的價值之一?

本篤十六世答:當然。訪問的動機正是我希望再次看看我成長的地方以及我和他們一起生活過的人,他們影響並陶成我的生命,我願意感謝他們。此外也是為了表達一個訊息,這個訊息超越我的地方,符合我的職責。我要談的那些主題都是禮儀節日所提示的。基本的主題則是我們應該重新發現天主,不是泛泛的天主,而是具有人性面貌的天主,因為當我們看耶穌基督的時候,我們就在看天主。我們必須從這裡出發,在家庭裡面、在不同輩分的人之間、在各種文化和民族之間尋找相會的途徑,尋找在世界上修好、和睦共存和導向未來的途徑。如果我們不接受來自上面的光照,這些導向未來的途徑我們是找不到的。為此,我並沒有選擇很特定的主題,而是讓禮儀來引導我解說信仰的基本訊息,這樣的訊息當然配合今日的時事,在這些時事中,我們首先要設法尋求各民族的合作,找出修好與和平的途徑。

問:身為教宗,您是全世界教會的負責人。可是您的訪問當然也會留意德國天主教徒的狀況。今天,所有的觀察家都一致認為這裡的氣氛是良好的,這也得力於您的當選。不過古老的問題仍然存在,例如:遵受教規的人總是越來越少,領洗的人也越來越少,對社會生活的影響尤其越來越小。您對德國天主教的狀況有甚麼看法?

本篤十六世答:首先我願意說德國即使有它的特色,它還是屬於西方,而在西方世界今日我們生活在一股新的啟蒙主義或俗化的浪潮中,不論如何稱呼它都好。於是,信仰變得越困難,因為我們所處的世界完全是我們自己所拼造出來的,其間可以說天主不再直接露面。人不再直接從泉源汲水喝,而是從一個擺在眼前、已經注滿了的器皿喝水,等而下之。人給自己重新建造了一個世界,要想在這個世界背後找天主,就變得更困難。這不是德國特有的現象,而是全球普遍都有,尤其是在西方世界。再說,今天西方世界遭到其它文化強烈的衝擊,在那些文化中,原始的宗教因素非常濃厚,他們看到西方世界對天主如此冷談,於是感到毛骨悚然。其它文化中這種對神存在的觀念,即使覆蓋著種種不同的面紗,卻再次觸及西方,觸及我們,讓我們處在許多文化的十字路口。西方和德國人的內心深處總是不斷出現某種「更重大」的問題。我們看到年青人總在尋找「更進一步」的東西,我們看到在某種形式上宗教現象又復甦了,即使那經常只是一時泛泛的尋找而已。無論如何,教會又重新臨在了,它提供信仰作為答覆。我想這次訪問,一如上次到科隆一樣,正是一個良好的機會,好讓人看到信仰是一件美好的事,樂於看到一個普世大家庭擁有一股推動的力量,在這股力量後面有著某種重要的東西。於是隨著那些新的尋求活動而來的,也在信仰上有了新的出路,這些出路把人引向其它的人,這對整個社會有積極的意義。

問:聖父,整好一年前您和青年們在科隆,我想您已經體驗到青年是那麼地隨時準備好迎接您,而您個人也受到熱烈的歡迎。在這次旅行訪問中,您是否也要帶給青年們特別的訊息?

本篤十六世答:首先我想說我非常高興看到青年們願意在一起,願意在信仰中相聚,願意作些有益的事。青年們樂意行善的心願很強,只要看許多形式的志工團體便知道。面對這個世界的需要而許下提出個人的貢獻,這是偉大的事。因此,第一個推動力可以是激勵青年向前進,尋找行善的機會!世界需要這樣的自願奉獻,需要這樣的承諾!還有一句話可以是這個:下最後決心的勇氣!青年們很慷慨,但面對承諾一輩子的事,不論是婚姻或當神父,就感到害怕。世界不斷處在劇烈的變化中:現在我可以繼續安排我的一生,而不理會未來無法預卜的事情,可以作不約束我的自由、不失去我行動自由的最後決定嗎?喚醒勇氣,敢於作最後決定,這事實上是使人成長、向前走、在一生中實現某些大事的唯一可能性,也是唯一不毀滅自由,但提供正確方向的可能性。冒縱身躍入最後決定的這個險,接受完美的生命,這是我樂於傳遞的東西。

問:聖父,我有個關於國際政治局勢的問題。過去幾個星期以來,中東和平的希望又變得很微弱了。對當前的局勢您認為聖座能作些什麼?對中東局勢的發展您能發揮什麼積極的影響?

本篤十六世答:自然地,我們沒有任何政治可能性,我們也不要擁有任何政治勢力。但我們願意求助於基督信徒和所有感到自己多少受到聖座的話所質問的人,以便使每個承認戰爭乃是最壞解決途徑的力量都動員起來。戰爭不給任何人、即使是表面戰勝者、帶來任何好處。歷經兩次大戰後,我們歐洲人對此很清楚。每個人所需要的是和平。在黎巴嫩有人數眾多的基督信徒團體,在阿拉伯人中也有基督信徒,在以色列也有基督信徒,而全世界的基督信徒都為我們這些可愛的國家努力。已經有精神道德力量準備好讓人們理解,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我們都必須生活在一起。我們要動員的就是這些力量:政界人士必須找到途徑,好使共存共榮的理想能夠及早、而且以持久的方式實現。

問:身為羅馬的主教,您是伯多祿的繼承人。在我們今天這個時代,伯多祿的職務如何能夠適當地表達出來?您如何看教宗的首席地位和全球主教集體領導之間的緊張與平衡關係呢?

本篤十六世答:緊張與平衡的關係自然是有的,也是應該有的。多樣性和團結一致必須不斷地找到彼此的關係,這個關係也應該始終以新的方式來配合世界變化的局勢。今天我們有新的多元文化交響樂,歐洲不是唯一的決定性因素,世界各大洲的基督信徒團體正在取得他們的份量,取得他們的特色。為此,我們發展出不同的工具:即所謂的主教來羅馬述職。主教述職一向都有的,現在則更受用,為了和聖座各部門以及和我真正地交談。我和每位主教都個別談話。我已經和幾乎所有的非洲主教以及許多亞洲的主教們談過話。現在中歐地區的、德國的、瑞士的主教們也要來。在這樣的會晤中,中央的和偏遠地區的都聚集在一起,彼此坦誠交流,我想在這種平衡的張力中,正確的彼此關係是會成長的。我們還有別的工具,例如世界主教會議,樞秘會議,這些我都將定期正常地舉行並予以發展,即使沒有重大的事件,也可以共聚一堂,討論目前的問題,尋找解決的途徑。我們都知道教宗絕非無上的帝王,但他必須集合一切在自己身上,聆聽基督的指示。然而,我們也都知道需要一個聯合各方的組織機構,來保證獨立於政治勢力之外,使各地的基督信仰不要過分認同於個別的國家民族。這樣的意識就需要有個更高、更廣的組織機構,在整個有機的整合中建立團結一致,而在另一方面也接納並促進多樣性。這樣的意識非常強烈。因此,我相信對伯多祿的職務存在著一股真正發自內心深處的凝聚力,這個凝聚力就表現在進一步予以發展的意願上,以便一方面響應上主的聖意,另一方面則符合時代的需要。

問:德國是宗教改革的發源地,當然特別留有教派之間的關係的痕跡。大公合一運動的關係是個可以感受得到的事實,卻總會遇到新的困難。您認為有什麼可能性可以改善與福音派新教的關係,或者在這條道路上您看到些什麼困難?

本篤十六世答:有一件重要的事或許應該事先聲明,那就是福音派新教形形色色。在德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三個主要團體:路德宗,改革宗,普魯士聯盟。此外,今天也形成了許許多多的自由教會(Feikirchen),而在傳統的教派團體裡面也有一些運動組織,例如「懺悔教會」(Chiesa confessante)等等的。所以,這是一個有很多名目的一群,我們必須和他們進行對話,本著尊重多樣性的態度來尋求合一,並與他們合作。我相信第一件該做的事是,在這個社會裡面我們要一起關心,使那些重大的倫理道德方針變得清楚明顯,以便保證社會倫理道德的穩固,沒有這些,政治目標也無法實現,政治目標就是人人享有社會正義,和睦共存,以及和平。從這方面來看,我相信成果已經很大了,面對重大的倫理道德挑戰,我們實在彼此都已經站在基督信仰共同的基礎上了。再說,事實上這就是在一個難以找到天主的世界中為天主作證,一如我們已經說過的,讓天主的面貌在耶穌基督的聖容上成為有形可見的;提供給世人進入泉源的門道,沒有那些泉源,倫理道德將貧乏枯竭,失落它的根據;帶給世人喜樂,好使我們在這世界上不致於孤立。只有如此,面對人的偉大我們才會感到喜樂,人不是進化得不妥當的產物,而是天主的肖像。我們必須在這兩個層面上行動,一個是倫理道德的重大依據,另一個是顯示具體的天主的臨在。如果我們都這麼做,尤其是如果我們每個個別的教會團體都設法不以本位主義的方式來度自己的信仰生活,而是始終從信仰的最深基礎出發,那麼也許我們還不會很快就看到外表的合一,但至少在內在的合一方面我們將逐漸成熟,而要是天主願意的話,有一天也會達致外表的合一。

問:主題:家庭。大約一個月前您為了世界家庭大會而到了巴倫西亞。誰留意聽的話,就如我們在梵蒂岡電台所作的一樣,便會發現您從來沒有說過「同性戀結婚」的字眼,從未提過墮胎或避孕。那些留意的觀察家們都說:這很有意思!顯然地,您的心意是在宣講信德,而不是在做衛道人士,把世界說得團團轉。您可以告訴我們您的看法嗎?

本篤十六世答:當然可以。首先需要說我有兩次二十分鐘的講話時間。如果一個人只有這麼少的時間,他不能用「不」一個字來解決問題。首先應該知道的是我們究竟要的是什麼,是不是?基督信仰,天主教會,並不是一大堆禁令,而是一個積極的抉擇。重新看出這一點是很重要的,因為這樣的意識今天幾乎已經完全消失了。關於那些不準許的事,我們聽到很多談論的話,現在我們則需要說:我們可是有個積極的想法願意提供給大家,那就是男人和女人都是為了對方而受造的,而性、性愛、共融分享這個價值秩序指出了愛情的各種層面,在這條道路上首先成長出來的是婚姻,婚姻是男女兩人充滿幸福與祝福的相會;接著而來的是家庭,家庭保證人類代代相傳,代與代之間彼此和好相處,文化也借此而得以相會。所以,首先我們必須強調所要的事物,這是重要的事;其次則可以看看,因為有某些事物是我們所不要的。我想我們需要看看,需要反省一下,男女各為了對方而受造,好使人類得以延綿下去,這並不是天主教的發明,任何文化都知道是如此。至於墮胎,這不屬於天主十誡的第六誡,而是第五誡「不可殺人!」。這一點我們必須假設它是明顯的事,並永遠強調:人是在母胎內便開始生存的,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他都是人。人之所以為人必須永遠受到尊重。如果我們一開始便強調積極的一面,則一切都將變得更清楚。

問:聖父,我的問題多少和馮•格明根神父的有關。世界上所有的信徒都期待天主教答覆世界上最迫切的問題,諸如愛滋病,人口過多等等。為什麼對人類,比方說對非洲這些迫切的問題,天主教那麼強調倫理道德,而不注重具體解決的辦法?

本篤十六世答:是的,這是個問題:我們真的那麼強調倫理道德嗎?我覺得如果我們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向前邁一步,那麼基本問題就叫作教育,叫作陶成,這在我和非洲主教們交談後,越來越相信這點。所謂的進步,只有在它真正有益於人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的進步。一個人的成長不只應該在技術能力方面,也包括他的倫理道德能力的成長。我認為我們歷史局勢的真正問題在於:我們技術能力上令人難以相信的快速成長,與倫理道德能力上沒有相稱地成長所呈現的不平衡。為此,人的培養是真正的良藥,是所有問題的關鍵。這也是我們的路。這個培養,簡短地說,有兩個層面:首先,我們自然必須學習,獲取知識能力和專業知識。在這方面歐洲和最近數十年來的美國作了很多,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如果只推廣專業知識,只教授如何建造和使用機械,只傳授如何使用避孕的工具,則到頭來也不必驚訝我們為何又陷入戰爭,又面臨愛滋病的蔓延。因為我們需要兩件事:既需要內心的培育,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因著這個培育人得到生活處世的依據;也因此進而需要學習如何正確使用技術。這就是我們設法在做的事。在整個非洲,以及許多亞洲國家,我們有個巨大的學校網,包括各種等級的學校,在那裡可以學習,獲得真正的知識和專業才能,使自己達到自立和自由的的地步。但在這些學校裡面,我們設法傳授的不只是專業知識,也包括人格培養,使他們願意修和,知道應該建設,而不是破壞,使他們擁有為了和睦共存所必要的依據。在大部分的非洲,伊斯蘭教徒和基督信徒之間的關係是足為表率的。那裡的主教們和伊斯蘭教徒共同組成委員會,為知道在衝突戰亂中如何締造和平。這個極為重要的學習技能和人格培育的學校教育網,又獲得遍及窮鄉僻壤的醫院和慈善事業網的配合,而變得圓滿無缺。許多地方,即使在戰爭的破壞之後,教會仍然是唯一沒有受到動搖的力量。這是事實!什麼地方可以看病,那裡也醫治愛滋病,而且也提供教育,幫助人們建立正當的人際關係。所以,我想需要更正我們只到處播下嚴格「禁令」的形象。教會在非洲做了很多的事,使各層面的培育陶成相輔相成,這樣便能克服暴力和傳染病,包括瘧疾和肺結核。

問:聖父,基督信仰從歐洲而傳遍全世界。今天許多人以為教會的前途在其它大陸,這是真的嗎?換句話說,基督信仰在歐洲有什麼前途?在這裡基督信仰似乎正在萎縮為少數人私下生活的事情?

本篤十六世答:首先我願意提出一點細微的差別。事實上,我們都知道基督信仰誕生於近東。有很長一段時間,它的主要發展都在那裡,然後在亞洲傳布,這遠比我們今天所想像的,在伊斯蘭教所帶來的改變之後還早得多。從另一方面說,也正因為伊斯蘭教的緣故,基督宗教的核心明顯地轉移到西方歐洲,而歐洲在它的主要方面,如知識和文化上,進一步地發揚了基督信仰,我們為此深深感到光榮和慶幸。可是我想有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們應該想到東方的基督信徒,他們和四周的環境比起來仍然是個重要的少數團體,現在有向外移民的危險。還有一個很大的危險,那就是基督信仰的發祥地會變成沒有基督信徒的地方。我想我們應該大力幫助他們,使他們能夠留下來。現在我們來回答您的問題。歐洲的確成為基督信仰和它的傳教中心。今天,其它各洲和其它文化也以同等的份量進入世界歷史的演奏會之中。就這樣,教會的聲部數量便增多了,這是好事。最好是不同的藝術性格才華,非洲的、亞洲的、美洲的、特別是拉丁美洲的,都能表達出來。這一切自然不只都受到基督福音的熏陶,也受到歐洲大陸數世紀歷史的訊息的影響,這些訊息把我們本身所受到的分裂的考驗帶到其它各洲。世界其它地區的主教都說:我們仍然需要歐洲,即使歐洲只是一個更大的整體中的一部分而已。至今我們仍然肩負著來自我們的經驗、來自在我們這裡所發展出來的的神學、來自我們的禮儀經驗、我們的傳統、以及我們所積存的大公合一運動經驗的責任:這一切對其他各洲也很重要。所以,今天我們不能退縮,但要謙虛地說:「看呀,我們只不過是個少數,我們至少要努力保存我們這個小數目!」。可是我們必須保存活力,打開交流的關係,這樣也可以從別的地方給我們帶來新的力量。今天在歐洲、在加拿大有很多的印度和非洲神父,他們在這些地方工作得很好。有這種給予和接受的互相關係。如果未來我們將接受得更多,則我們也應該以勇氣和越來越多的活力來給予。

問:聖父,我要提的是部分已經談到的問題。現代社會對某些有關政治和科學的重要決定不以基督信仰價值為准,而教會,我們從調查得知,多少被視為僅是一個警告,甚至是制止的聲音。教會難道不應該走出這種守衛的立場,對未來和未來的建造採取更積極的態度嗎?

本篤十六世答:我想無論如何,我們的任務是更好的指出我們所要的積極事物是什麼。這一點我們在文化和宗教對話中首先必須做到,因為,似乎我已經提過,非洲大陸,非洲人、乃至亞洲人,對我們的理性的冷酷感到不齒。重要的是讓他們也看到我們擁有的並不只是這些而已。同樣重要的也得叫我們的俗化世界知道基督信仰不是一種阻礙,而是與其它各方面對話的橋樑。如果以為純理性的文化,因著它的寬容,更容易與其它宗教接觸,這是不正確的想法。純理性文化在很大程度上缺乏宗教機制,因此,也缺乏與它方建立關係的交接點。為此,我們必須、也能夠指出,在我們生活其間的新文化交流中,單靠那脫離天主的純理性是不夠的,還需要一種更廣泛的理性,看到天主原來與理性是並行不悖的,而且也要意識到在歐洲發展出來的基督信仰也是讓理性和文化匯集成渠、以一種既統一又包容的行動使之相輔相成的管道。從這方面來看,我相信我們有個重大的任務,那就是指出我們所擁有的聖言不是一堆歷史廢物,而是今日所不能或缺的。

問:聖父,我們來談談您的訪問旅行。您在梵蒂岡,甚至在這環境極為美麗的岡道爾夫堡生活,遠離一般人,與世界隔絕,這為您或許是個犧牲。再過不久您將年屆八十。您覺得在天主的幫助下,還能從事很多訪問旅行嗎?您想到還能進行哪些旅行嗎?比方到聖地或巴西?您心裡有數嗎?

本篤十六世答:說實在的,我並不是這麼孤獨。當然,有圍牆使人進出困難,但這裡有個「宗座家庭」,每天都有很多訪客,特別是當我在羅馬的時候。有主教們和其它人士來訪,有國家元首和重要人士來訪,他們也願意和我個人私下談話,不只談政治問題而已。從這方面看,感謝天主,他繼續不斷地賜給我形形色色的會晤。打從若望二十三世教宗以來,擺鐘的方向也改變了:是教宗開始出外訪問。我必須說我覺得自己沒有太多的精力安排很多大型的訪問旅行,可是如果可以向什麼地方發表訊息,或者說什麼地方有真正的需要,我樂意量力而為。有某些旅行已經預定好了:明年將到巴西,那裡將舉行拉丁美洲主教團協會大會,我認為到那裡去,對南美洲正深深生活其間的局勢將是一件重要的事,也為強化這個地區活潑的希望。之後,我願意到聖地去,但願能在和平的時期前往訪問。其它的,就讓天主聖意來安排。

問:聖父,請容許我再堅持一下,奧地利人也講德語,他們在瑪利亞采爾(Mariazell)朝聖地等著您。

本篤十六世答:是的,這已經是說好的了。我只是簡單地答應而已,有點不謹慎。那是我很喜歡的地方,我說:是的,我要回到奧地利皇皇聖母那裡。自然地,這就成了一個許諾,我會保持這個諾言,而且樂意承諾。

問:聖父,我還要堅持下去。您每星期三主持公開接見活動時,我對您非常欽佩。有五萬人之多。這一定是很累人的事,非常累人。您能夠堅持下去嗎?

本篤十六世答:是的,好天主會賜給我必要的力量。當我們看到受到親切的歡迎,自然地會覺得受到鼓舞。

問:聖父,您方才說許下了一個不太謹慎的諾言。這是否說雖然您有職務關係、有很多禮賓上的約束,您還是不會失落您的自然流露?

本篤十六世答:無論如何,我盡量試著看。對那些已經確定的事情,我當然願意設法保存,但我也要以一些個人的方式來進行。

問:聖父,在天主教裡面,婦女也非常活躍地擔任某些角色。她們的功能是否能夠變得更明顯可見,而且在教會裡面擔當更重要的職位?

本篤十六世答:對這個問題當然有很多的反省。您也知道,我們認為我們的信仰,還有宗徒團體的結構,約束著我們,不準許我們授予婦女司祭聖秩。但我們也沒有必要以為在教會內,擔任司鐸是為獲得某種角色職位的唯一可能性。在教會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的工作和職能。從教父的姐妹開始,以至於中世紀有偉大的女性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直到現代。諸如(十二世紀德國本篤會修女)賓根的伊爾德加爾達(Ildegarda di Bingen),她竭力抗議主教和教宗;還有錫耶納的加大利納和瑞典的布裡吉達。現代的婦女,我們也和她們一樣,應該找出自己正當的位置。今天,在聖座各部門服務的也有相當多的婦女。但有個法律上的問題存在:那就是法律職權問題。根據教會法典,採取法理上有約束效力的決定權屬於聖秩人員。從這個觀點看,是有些限制的,但我相信婦女們以她們的沖勁和力量,以她們的優越性,以她們那我稱之為精神的力量,必定知道如何拓展她們的空間。我們必須努力聆聽天主的話,使我們不致於阻礙天主,反而為了女性在教會內取得有益於教會、得以充分發揮她們效力的職位而慶幸,天主之母和聖女瑪利亞•瑪達肋納便是表率。

問:聖父,最近以來又聽到在談天主教的新魅力。到底這個既新穎又非常古老的體制的生命力和適應未來的能力是什麼?

本篤十六世答:我可以說先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整個任期已經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並把他們聚集在一起。他去世時所發生的一切在歷史上是極為特殊的:數十萬人秩序井然的奔往聖伯多祿廣場,數小時鸖立排隊等候,他們早應該累倒了,卻因著內在力量的支持而堅持下去。這樣的經驗我們在我的就職典禮機會上、以及在科隆(世界青年日大會)又再次嘗到了。最為美妙的是團體的經驗同時變為信德的經驗,而體味團體的經驗不只是在隨便一個地方,而是使這個經驗變得更活潑,並在有信仰的地方賦給天主教會光芒四射的熱忱。當然,這樣的經驗必須在每日的生活中持續下來。這兩件事情必須並肩而行。一方面是重大的時刻,在這時刻中體驗到一起在這裡是件美好的事,這裡有上主的臨在,而我們也形成一個超越所有藩籬的修好大團體。可是之後我們自然也需要汲取沖力,為能在每日辛苦的現世旅途中堅持下去,並從這些明亮的點出發,走向它們,同時邀請他人也加入旅途的行列。我願意利用這個機會說:對人們為我的訪問所準備和正在做的一切,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我的家被粉刷得一新,一所職業學校為它重新作了圍欄,一位福音派宗教課老師為我的圍欄出了一份力。這也只不過是些特別的小事而已,但代表著許多要做的更大的事。我發現這些都是了不起的,這不是對我本人而說的,我認為這是願意屬於這個信仰團體、彼此服務的標記。表現這種團結關懷,讓上主來啟發我們,這是令我感動的事,為此我衷心感謝。

問:聖父,您談到團體經驗。現在您將在當選後二度回德國來。由於在德國舉行了世界青年日,或許也因為在此舉行的世界盃足球賽,從某方面看,德國的氣氛已經有所改變。一般的印象是德國人已經對世界變得更開放,更寬容,更喜樂。您還願意祝望我們德國人什麼?

本篤十六世答:我自然願意說,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德國社會已經開始產生內在的改變,包括德國的思想觀念,這個改變更受到德國統一的加強。我們非常深入地加入了全球社會,我們當然也受到世界觀念的改變。就這樣,過去別人不太意識到的德國特性,現在也開始表露出來了。也許我們就像以往一樣,被描寫得過於守秩序,也很保守,這當然也有它的根據。可是如果現在我們已經更清楚地看到大家所看到的,我覺得這是美好的事:德國人不僅保守,准時,有規律,他們也很自然、活潑、好客。這是很美好的事。那麼我所祝望的是:讓這些美德繼續發揚光大,並從基督信仰取得沖力及恆心毅力。

問:聖父,您的前任冊封了許多基督信徒為聖人和真福。有些人覺得過多。我的問題是:只有當這些人能夠被視為真正的表率,則宣聖宣福才能夠給教會帶來某些新的氣象。與其它國家比起來,德國的聖人和真福並不多。是否能夠作些什麼事,好讓這方面的牧靈工作得以發展,並使宣福宣聖的需要給牧靈工作帶來真正的成果?

本篤十六世答:當初我也有點兒感到眾多數目的宣福幾幾乎把我們給壓扁了,或許應該多推舉一些與我們心思意念更接近的人選。在這同時,我把宣福典禮分散到各地,好使真福的形象更能在他所屬的地方彰現出來。一位瓜地馬拉的聖人或許不會令我們德國人感到多大興趣,同樣,一位舊厄廷(Altotting)的聖人可能也不會叫洛桑磯感到興趣,依此類推,是不是?此外,我想分散地區進行宣福是合乎全球主教團集體領導教會的作法和體制結構的,而且也是合宜的事,以便凸顯每個國家有代表自己的形象,這些形象在他們本國特別能發揮效用。我也觀察到在不同地區舉行的宣福活動令無數的人感動,他們說:「終於,這是我們中的一位了!」,於是前去向真福祈禱,並獲得啟發。真福是屬於他們的,我們也為了有很多的真福而高興。如果因著全球社會的發展,我們也漸漸進一步地認識這些真福,這也是美好的事。我認為重要的是在這方面也要增多,因此我們在德國也要學習認識我們自己的聖賢,並為他們而歡欣鼓舞。與真福相近的還有更偉大的形象者的宣聖,他們足為普世教會的楷模。我以為個別的主教團應該選擇,必須看看什麼是適合我們的,什麼是對我們真正有意義的,並使這些留下深刻印象的形象彰顯出來,但為數不要太多。他們可以用要理講授、用講道、甚至可以用拍攝電影來介紹聖賢。我可以想像一些很美的電影。我只是對教父比較瞭解:一部有關奧斯定的電影,或有關額我略•納齊亞諾的電影等等的,這位教父很特殊,他不斷在逃避加給他的越來越重大的職責。必須設法研究一下:不是只有那些醜陋的事情局勢值得拍攝一大堆的影片,還有很多美好的歷史人物,他們一點也不叫人厭煩,而且非常切合實際。總之,要設法不加給人太多的負擔,但要使很多具有現時代意義、足以啟發我們的形象彰顯出來。

問:歷史也有幽默的一部分嗎?1989年您獲頒卡爾•瓦倫丁•奧登勳章。在教宗的生活中幽默和輕鬆佔有什麼份量?

本篤十六世答:我不是一個腦子裡面不斷湧出笑話的人。然而,知道欣賞生活中有趣的一面和喜樂的部分,不要總以悲觀的色彩來看一切,我以為這是很重要的事,再說,我也覺得這為我的職務也是必要的。某一位作家曾說天使之所以能夠飛,因為他們不會過於認真。如果我們也不會加給自己太多的重要性,也許我們也會飛得高一點。

問:聖父,當一個人肩負著像您這樣的重擔,他必然成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的人物。人們都在談論著您。讀了報章雜誌,那些觀察家的話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說本篤教宗和拉青格樞機主教不同。我是否可以提出這個問題:您如何看您自己?

本篤十六世答:我已經被解剖好幾次:在當教授之初,在教授任職中期,在當樞機之初和之後的時期。現在又來了一次新的分割。當然,環境局勢和人都會帶來影響,因為肩負了不同的職責。不過我們可以這麼說,我的基本個性,還有我的基本看法是成長了,但本質上仍然一樣,對那些過去未曾被注意到,而如今被凸現出來的事,我感到愉快。

問:是否可以說您喜歡您的任務,這個任務對您不是負擔?

本篤十六世答:這話有些過分,因為事實上這個工作是辛苦的,不過無論如何,我會設法從中取樂。

結束:為了這次「破天荒」的交談,我也以我的同仁的名義衷心感謝您。我們很高興您就要訪問德國,訪問巴伐利亞。再見!

2006年8月5日於岡道爾夫堡

(FINE – 訪談全文完。梵蒂岡電台華語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