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位卓越的獨演者競爭?

（德國之聲中文網）作為梅克爾（Angela Merkel）的挑戰者，施泰因布呂克（Peer Steinbrück）可謂步履艱難。其實他原本正逢其時：作為財政專家，施泰因布呂克非常清楚聯邦財政預算的壓力所在。在聯盟黨和社民黨組成大聯合政府時期，他曾是梅克爾手下的財政部長，任期內爆發了金融危機。現在，他試圖頂替昔日上司，成為聯邦總理，但兩人之間這場較量看上去並不對等。至少從表面上看，施泰因布呂克希望渺茫。民調顯示，和來自基民盟的女總理梅克爾相比，施泰因布呂克表現欠佳--而且是從他被提名為候選人的時候就已如此了。

出現不對等的原因很多，如梅克爾正值其權力巔峰，她完全控制著自己的黨派，在歐元和歐債問題上她主導著布魯塞爾的政策等等。大多數德國人為此對梅克爾心懷敬意和贊賞。作為在野黨，社民黨和施泰因布呂克本人很難與之抗衡。傳媒學家克里斯托夫‧莫斯（Christoph Moss）解釋道："社民黨所宣傳的，都是現任政府的不足，但這對於爭取潛在的支持者來說太少了。"而且現在談論這些話題也並不合適，因為"德國人對目前的狀況非常滿意"。選民們其實更想知道，如果施泰因布呂克和他的政黨勝選，將如何做得更好。

施羅德的政策幫了梅克爾，而非施泰因布呂克

其實，施泰因布呂克和他的社民黨完全可以拿給選民一些方案的，只不過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方案，譬如梅克爾的前任、社民黨的前總理施羅德（Gerhard Schröder）推出的一攬子改革方案--《2010議程》。專家圈內認為，該方案是德國今天之所以在國際債務危機中屹立不倒的基礎所在。《2010議程》大幅縮減德國的社會福利，而這偏偏又由一位社會民主黨領袖--不顧黨內的激烈反對--強行推出的，使得德國社保費提高，失業金減少，退休年齡提高--總而言之，就是減輕了國家的負擔。許多社民黨黨員因此退黨，大選時乾脆放棄投票。

今天，社民黨自己深受良心譴責，海德堡大學現代歷史學家埃德加‧沃爾夫魯姆（Edgar Wolfrum）這樣認為。沃爾夫魯姆深入研究了施羅德執政時期的情況。他說："現在的問題是，社民黨自己正在和其過去執政時的成功做法劃清界限。"他將社民黨的這種行為稱作"對1998年到2005年間政治作為的去合法化"。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施泰因布呂克都是施羅德改革國家福利制度的支持者，如今各黨派也一致認為當時這項改革是別無他選。但很悖論的是，社民黨的這一改革舉措在基民盟和自民黨這樣的保守黨派中獲得的支持，比在自家黨裡多。社民黨的政策增強了德國的抗危機能力，而如今從中受益的卻是基民盟的梅克爾。

中間路線之爭

兩黨之間的競選綱領，還是有別的。例如，社民黨主張實行法定最低小時薪水8.5歐元的做法，聯盟黨反對。後者認為，最低薪水標準應由勞資雙方自己商定，不應由國家規定。在稅收方面，社民黨主張提高對富人徴税，聯盟黨則強調削減國債，增加開支，同時避免加稅。在這裡，聯盟黨和社民黨這兩個大黨的目標至少還是有區別的。但總體而言，走政治中間路線是兩個政黨的一致做法。梅克爾自己就用"恰當、適中"來概括她的競選綱領，並且承諾下一任期內一定不會"對民生、對經濟界加之額外的負擔"。

漢堡的公共關係顧問沃爾夫岡‧賴克（Wolfgang Raike）指出，由於所有政黨都想爭取社會的中間派，使得其政治主張的區分不大。賴克說："今天不再發生的是政治極化現象。"像1976年聯盟黨提出的"要自由，不要社會主義"這樣的競選口號的時代已經過去。就是有關核能問題的爭論，自從2011年日本福島核事故之後，也不再激烈，因為此前支持核能的梅克爾在事故發生後，率領她的黑黃聯合執政政府做出了退出核能的決定。

梅克爾就是綱領

這對梅克爾而言，可謂正中下懷，因為這位總理不是憑其立場得分，而主要是憑其姿態。她說的不多，也不說多少出人意料之言，並能始終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用其典型的手勢--兩手手指相抵構成一個菱形--詮釋這種節儉。"她很普通。"當代歷史學家沃爾夫魯姆（Edgar Wolfrum）這樣概括這位正準備開始自己第三屆任期的女總理的個性。沃爾夫魯姆說："她從不張揚，是一個優秀的中間派，這樣就能拉攏住每一個人。這正是她成功的關鍵。她本人就代表著整個綱領。"

迫不得已時：大聯合執政

就目前而言，唯一可能阻礙梅克爾連任之路的，是她的聯合執政夥伴自民黨。最近的內閣會議，氣氛平平，甚至糟糕。而在選戰中，自民黨偶爾還會第一個站出來批評梅克爾的政黨。聯盟黨想提高子女免稅額度，改善母親的退休金待遇，減輕租房者的負擔。這些對於自民黨的第一候選人布呂德勒（Rainer Brüdeler）來說，都是為了博取選民好感的次要目標。對他的政黨來說，"消除政府財政預算赤字，當屬要務。我們已經通過歐盟財政公約，責成所有國家引進債務剎車（意即債務上限）制，那我們自己也必須遵守才行！"

梅克爾能否再度出任總理，取決於自民黨在大選中能否跨過5%這個進入議院的門檻限制。如果自民黨的得票率因低於5%而無資格進入下屆議院，那麼即便梅克爾和她的聯盟黨自己取得40%左右可謂不錯的選舉結果，但假如社民黨和綠黨的選票總數超過聯盟黨的，則梅克爾依然敗選。

頗具悖論的是，即使社民黨在此次大選中只獲得有史以來很差的結果，但也還是有可能將皮爾‧施泰因布呂克送上總理寶座，前提是綠黨保持現在的態勢，在選舉中獲得15%到20%的選票。如果自民黨沒有通過5%的門檻，而社民黨和綠黨加起來也不夠，那麼就只有組成大聯合政府這一條路了。大聯合執政不太受人歡迎，但在通過法律議案方面卻很有效率。這種在野抗衡力量等於為零的執政形式只是一個迫不得已的方案。不過，2005年到2009年間，德國就是這種大聯合政府，當時梅克爾任總理、施泰因布呂克任財長的格局，還算是蠻成功的。

發展趨勢：放棄投票的選民

對所有黨派來說，比大聯合政府更可怕的是放棄投票的選民群。自1970年代以來，這個群體在選民中所佔比例已經翻了三番，從統計學角度而言，儼然成為成年公民中最大的群體。上屆即2009年的聯邦議院大選，就已有大約30%有選舉權的公民沒有參加投票。在各聯邦州議會的選舉中，放棄投票的選民比例甚至達到40%左右。起初人們以為，主要是年輕選民不在乎選舉；但新的研究表明，各年齡段都有放棄投票的選民。

在長期放棄投票的選民中，甚至有眾多老年人，這一點尤為引人注目。"這會導致選舉結果的社會偏移性。"親近社民黨的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會經驗社會研究部門主任迪特馬爾‧莫爾特哈根（Dietmar Molthagen）表示說："當一個特定的社會群體不參加選舉，那麼他們的權益自然就得不到應有的考慮。"今年9月22日的大選，放棄投票的選民或許會首次成為聯邦德國歷史上最大的"黨派"。

作者：Volker Wagner 譯者：施彥

責編：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