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總理記者會，幾多"金句"亮瞎眼？

（德國之聲中文網）"速收藏！總理記者會上的'強'音！"中新社在被中國政府封禁的社群網站推特（twitter）上作欣欣然奔走相告狀，稱頌總理"金句"字字珠璣。這些"金句"已在中國媒體廣為傳誦，包括："產能要去，但大量職工的飯碗不能丟"，"政務公開要讓群眾像掃二維碼一樣清清楚楚"，"用減政府權力的'痛'來換得企業、群眾辦事的'爽'"，等等。

在"兩會"總理記者會上，朱鎔基曾豪言壯語道："不管前面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我都將一往無前，義無反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溫家寶也曾擲地有聲曰："公平正義比太陽還要有光輝。"相比之下，李克強並不是一個善於說"金句"的總理。但是，這並不妨礙媒體稱頌和傳播他的"金句"，因為這已經成為媒體的"兩會"功課。有了這些心靈雞湯，記者們就不用追究實質問題了。

這些"金句"所涉及的問題，並不像媒體呈現的那樣輕鬆和欣喜。所謂去產能而不讓職工丟飯碗，不過是在重複黑龍江省長陸昊剛剛說過的一句謊言（事實是：國企壟斷不變，轉型困難，大量職工飯碗已丟）。陸昊在"兩會"上稱"不欠工人一分錢"，激起數以千計的黑龍江雙鴨山礦業集團員工及家屬上街抗議，陸昊及黑龍江省政府被逼更正。抗議遊行打出了"陸昊睜眼說瞎話"等標語，但是李克強和習近平等高層領導人仍然自信，不會有人因為他們"睜眼說瞎話"而遊行--如果那樣的話，中國人時時刻刻都在遊行了。在回答有關養老金發放困難的問題時，李克強說："你提的這個問題的確很尖銳，如實告訴你，確實有個別地方發生了養老金發放困難的問題。"但他隨後承諾"老有所養不會、也絕不能是一句空話。"回顧朱鎔基的"改革"及"反腐"誓言，溫家寶的"公平正義"宣告，我不得不說，這些承諾"金句"，實在不可當真，只能反著去看它所反映的問題，那些問題真的值得憂慮。

雲計算也姓黨

也有媒體注意到李克強偶爾露出的沉重心情，甚至觀察到他滿頭大汗，汗水流到了眼鏡片上。如果他面臨中國眼下成堆的問題，要對公眾有所交代，因而緊張焦慮，那倒是理所當然。遺憾的是，中國媒體更多報導稱頌李克強樂觀自信，輕鬆自如。一篇被主流媒體廣泛轉載的分析文章說，為什麼總理面對"最尖銳"的記者會，依然語言輕鬆、神態放鬆呢？一方面是因為他扎實地推動了相關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中國的"底盤穩"、"基礎牢"。

媒體未能提及的是，專制統治者的輕鬆自信，更多來自對社會的牢牢控制，而跟社會問題及解決方略無關。在社會近乎崩潰的"文革"時期，毛澤東衣衫不整接見外賓，毫無顧忌地"感謝日本皇軍侵略中國"，其"輕鬆自信"無人能敵。

不用說，中國政治最需要的東西是對專制權力的制約。然而，現實正在朝著相反的方向邁進。正因為如此，和他的前任們一樣，李克強反復說出限權的"金句"來安撫人心。除了"用減政府權力的'痛'來換得企業、群眾辦事的'爽'"這種讓人聽著真的很"爽"的大白話之外，他還努力與時俱進，扯上"二維碼"和"雲計算"等時尚詞匯，給人博學而新銳的感覺。

李克強說，政務公開是慣例，不公開是例外，應該加大公開的力度，讓群眾像掃二維碼一樣清清楚楚、一覽無余。其實，二維碼的特性並不是"清清楚楚、一覽無余"，而是方便記載和檢測更多的數據。手中沒有解析工具，它就是亂碼一團。難怪有網民認為，用它來比喻中共權力狀態，倒也恰如其分。

李克強還說，"人在干天在看，現在是雲計算時代，我們要讓權在用，雲在看"。其實，雲計算和權力監督機制並沒有什麼關係。如果一定要說有關係的話，在中國目前的政治結構中，它對濫用權力的幫助，遠遠大過監督權力。正如網民評論的那樣：我們在評論，網信辦在看，雲計算也姓黨！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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