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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德國:名聲欠佳的法學者

張丹紅2015年11月20日

在德國大學,法律是歷時最久、難度最大、淘汰率最高的專業之一。因此,法律系畢業的人們自命不凡的不是個別現象。專欄作者張丹紅周末就遇到了這麼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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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mbobild Richter
圖片來源: Fotolia/apops

(德國之聲中文網)周日早上,家門口的麵包店裡排起了長龍。四位店員忙得不亦樂乎。在我等待店員把我訂的各式麵包和蛋糕打點起來的時候,排在我後面的一名中年婦女高聲說:"四個夾香腸麵包,快點兒,我車上有個嬰兒等著。"漂亮的女店員不卑不亢:"我和平常的速度一樣快。"這樣的回答自然令中年婦女不滿,幾個回合,衝突升級。這位上了年紀的媽媽提高了音量:"我要寫信給你們老闆。不信你們就等著。我是學法律的,肯定會想出一些讓你尷尬的措辭。"麵包店鴉雀無聲。如果在場者當中誰本來就對律師或法官沒什麼好印象,那麼他的意見會在此刻得到證實。

幾百年來,司法人員在德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的名聲就不怎麼樣。藝術家或科學家對他們的評價一個比一個刻薄,原因之一也許是他們當中不少人本來是學法律的。或者學不下去,或者勉強學完之後改行成了詩人、劇作家。19世紀德國詩人海涅曾經說: "律師就像烤肉的鏟子,翻來覆去,總會給自己撈到一塊肥肉。"巴伐利亞作家陸德維希-托馬的小說《條約》是這樣開始的:"皇家州法院顧問阿陸伊斯-埃申貝格是名不錯的司法人員,其他方面也表現出極為平庸的智慧。"

Schriftsteller Ludwig Thoma Kalenderblatt
巴伐利亞作家陸德維希-托馬圖片來源: dpa

教訓別人的專家

為什麼這些與法律打交道的人士經常遭人譏諷?德國帕騷大學法律學的一位學者對此做了自嘲和自我批評的分析,並得出結論:自以為是和固執己見是人的天性,他們視法律訓誡為侮辱,而司法專家的任務就是給別人法律指導或教訓。不過,你無法指望不得不接受你指導的人對你感激涕零。

在自以為是方面登峰造極的德國人更是把打官司發展成了一種全民運動。鄰居雞毛蒜皮的糾紛經常被送交法庭解決。1999年的一起鄰裡訴訟案曾經聞名全國。當時,一位德東薩克森婦女狀告鄰居,說他的豌豆藤觸動並腐蝕了自己的鐵絲柵欄。當時一傢俬人電視台的司法節目轉播了這場官司。原告用薩克森方言一再重複"鐵絲柵欄"這個詞令人忍俊不禁。滑稽大師拉普用這一原聲創作的歌曲領銜德國熱門歌曲排行榜長達14周。那真是再典型不過的司法鬧劇。

Wilhelm Busch
詩人威廉-佈施:"律師令人尊敬,但費用讓你震驚"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耗時耗資

打場官司可不是兒戲,如果沒有保險,傾家蕩產都有可能。19世紀的幽默詩人威廉-佈施就曾寫道:"律師令人尊敬,但費用讓你震驚。"一旦高價沒有換來理想的結果,受埋怨的不是自己的律師就是法官。

法律專家們堅持使用一種對普通人來說像天書一樣的語言,加劇了他們不受老百姓待見的狀況。給您舉一個德國民法的例子:"改變或抵押一塊地產的產權需要新產權擁有者和另外一方就法律狀況改變達成一致以及把這一法律狀況的改變寫入地產簿,前提是法律沒有其他的規定。"我在翻譯的時候給簡化了一些,德文原文更為冗長和晦澀。其實,這一條款完全可以明明白白地說:"買地產者必須在地產簿上登記。"

法律的詮釋者

掌握這種"司法德語"能讓門外漢對你肅然起敬,因此法律專家們怎麼會自覺自願地簡化法律條文呢?這種讓旁人乾著急的語言還給司法專家帶來另外一大好處:他們可以顛來倒去地解釋這些條文,讓外行感到暈眩。"想像力最好通過學習法律來鍛煉。法官對現實自由闡釋的藝術遠遠超過詩人對大自然的隨心所欲的描繪"- 這是法國劇作家讓-吉羅杜的一句名言,他同時安慰德國人,法國的司法專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闡釋法律實在是一項特權,它使擁有這一特權的人們不免感到飄飄然。荷蘭人文主義者埃拉斯穆斯早在500年前就說過:"在受過大學教育的人士當中,法學者認為自己是頭等。沒有人像他們那樣目空一切。"雖然對法學界人士不能一概而論,至少我在麵包店裡遇到的那位女士符合埃拉斯穆斯的描述。況且她將孩子鎖在車裡違背了父母的法定看管義務。作為法學者,她不該不明白這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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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作者張丹紅

作者簡介:張丹紅出生於北京,在德國生活二十多年。她把對德國社會的觀察記錄下來,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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