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3鐵路事故「被降溫」

沒有一位記者甘心自己千辛萬苦做的報導被槍斃，也沒有一位編輯願意將自己飽含熱淚製作的版面欲哭無淚地送向垃圾桶。但是至少在7月29日夜，這樣的辛酸充滿了中國大陸許多報刊的編輯部。

這是一紙據傳來自中宣部的通知，通過各個渠道到達了大陸媒體工作者的手中：

"鑑於7‧23湧溫線特別重大鐵路交通事故，境內外輿情趨於複雜，各地方媒體，包括子報子刊及所屬新聞網站對事故相關報導要迅速降溫，除正面報導和權威部門發布的動態消息之外，不再做任何報導，不發任何評論。"

這則通知大約是周五晚上10點多下達的。幾個小時後，網易等新聞門戶網站上，此次鐵路事故的專題報導便被撤出置頂區域。在周六出版的報刊上，頭版也難覓動車字樣。取而代之的，便是通知中的"正面報導"及"權威部門發布的動態消息"。比如："新華社專訪鐵道部有關負責人，稱始終把救人放在第一位"，又比如另一篇通稿："15名動車事故遇難者家屬簽署賠償協議"。

一夜之間，動車事故看似迅速降溫。然而，網路之大，終究會有體制機器鞭長莫及的角落。就在通知下達沒多久，不少大陸新聞工作者就已將該通知上傳微博。

一位報刊編輯在微博上發帖："今夜，百家報紙在撤版，千位記者被斃稿；中國，萬個遊魂無處安放，億個真相正在破碎。這個國家，無數只惡棍的手，在羞辱著你。"

含沙射影 曲筆春秋

然而，儘管禁令當頭，仍有不少媒體通過春秋筆法來寄託對逝者的悲痛以及對強權的悲憤。

《新京報》周六頭版文章是有關北京大雨汛情的，標題異常引人注目：七日雨未絕，一天兩預警。

而網易新聞首頁，周六的置頂區域則將挪威爆炸槍擊案一周設置了高亮顯示。標題：挪威搜尋爆炸槍擊案遇害者達6天。而在大標題下方，還配發了一系列相關文章，包括："首相：不會被震懾 也不會噤若寒蟬"、"市長：必須團結起來並銘記遇難者"

"挪威將公佈全部遇難者名單 降半旗致哀"。

而在周六的早些時候，網易的頭版區域更是一度將2005年日本鐵路事故的舊聞置頂，指出當時事故救援持續3天3夜，即便在6年後的今天，西日本鐵道公司的負責人仍然在法院受審。

微博的力量 無法付印的報紙

也有許多編輯，在周五晚上，收到禁令後，將那些無法刊發的、但卻凝聚了眾多新聞從業者心血與熱淚的版面上傳到微博。不知是何家媒體帶的頭，在29日夜，微博上出現了大量"不會再出版的內容"。

錢江晚報：《停下一分鐘，為那些默然消逝的生命祈禱，為我和我的時代思考》

新京報：《我們都是倖存者》

新京報：《堅持過、希望過、他沒等來"奇跡"》

青年時報：《送親人 祭亡靈 祈福未來》

經濟觀察報：《伊伊，等你長大的時候》

錢經周刊：《痛》

……

錢江晚報的編輯在微博上發帖說："這是讀者們永遠也不可能在報攤上，信箱中，網路裡能看到的明天的錢江晚報。感謝為這幾個版面付出心血的同事們！向你們致敬！"

而新京報的一位資深編輯也發帖："1分鐘前接到消息，我的版最終也沒堅持到與讀者見面，新京報堅持又堅持、妥協又妥協之後，僅存的4個版也被和諧。長歌當哭。沒辦法，我們要為2000多新京報員工的飯碗考慮。貼版，以示紀念，注意標題。"

這些沒能付印與讀者見面的版面，卻通過微博提早露了面，被戲稱為"被電子報"。儘管這些版面截圖，以及那些記者編輯的辛酸感慨，在幾個小時內被微博管理方刪得一干二淨，但它們至少在短時間內沖破了中宣部的封鎖。正如《紐約時報》周四所說，微博在事故發生後所起的巨大作用堪稱一場微革命，微博鬆動了中國的媒體審查制度。

也許，這就是那紙通知中所稱的，"境內外輿情趨於複雜"。

作者：會海

責編：黎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