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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評論:疫情衝擊下的區域一體化

沈凌
2020年2月16日

中國的大一統的制度是不是能夠很好的應對外部衝擊?疫情之下,宏觀經濟學家沈凌看到了一些令他驚訝的極端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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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han China Coronavirus Sars
湖北乃至中國許多地區的社區都進行封閉管理圖片來源: Reuters/China Daily

(德國之聲中文網)作為一個留學德國七年的經濟學博士,我一直喜歡比較中國和歐洲在區域一體化上的優劣。一般而言,中國在大一統的體制上有長期的歷史優勢。在幾乎相等的地域,幾乎等量級的人口面前,中國人很早就知道應該統一起來去面對不確定性的衝擊,比如外族入侵或者黃河泛濫;而歐洲人卻一直沒有能夠接受這樣的制度,他們喜歡"分而治之",用幾十個民族國家相互獨立的方式生活了一千多年。這樣的思維似乎也阻礙著現代的歐洲一體化進程。比如最近還出現了英國退歐的事件,實際上預示著這樣的統一進程的倒退。
那麼中國這樣的大一統格局是不是就無懈可擊了呢?這次疫情成為一個很好的案例,去檢查這個大一統的制度是不是能夠很好的應對外部衝擊。讓我很驚訝的是兩個極端現象。
首先出現的是傳統上的所謂大一統優勢: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現在疫情已經過了差不多兩個月,武漢形勢依舊不樂觀,於是全國的醫療力量向武漢傾斜,不光是地方,軍隊也接管了不少武漢的醫院管理和物資發放。前幾天還再現了當年四川地震重建的模式,讓各省結對幫扶湖北的非武漢地區;而就在昨天,中央政府撤換了領導不力的湖北和武漢地方領導,從其它地方抽調幹部入鄂。這些都是很熟悉的措施,也是大一統的優勢。

各地防疫「以鄰為壑」
但是另外一方面,面對武漢的處置不力,大量人口(據說有五百萬)在封城以前流出,各地政府又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慌亂,紛紛割地為牢,表現出了比自治還要糟糕的以鄰為壑的傾向,完全沒有大一統的優勢特徵。實際上在武漢封城以後,最好的策略是環武漢,或者湖北建立隔離中心,對希望離開武漢或者湖北的人員就地隔離14天。而不是每個省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對所有外來人員都加以隔離。如果說當時還有甄別那流出的五百萬武漢人的需要,在封城以後二十天,該甄別的都已經甄別,該感染的也已經感染,全國除湖北以外的地區,其發病和治癒情況都在好轉,還有必要上海隔離浙江人,浙江隔離廣東人嗎?
過去正常情況下各地趨之若鶩的區域一體化,比如長三角一體化,粵港澳大灣區等等,在疫情面前不堪一擊。別說區域內各省市沒有一體化的思維,就連上海浙江等省市內部,恐怕還沒有實現一體化。筆者所在的杭州市,甚至一度出現了各區之間互相隔離。幸好,杭州市還有個阿里巴巴,幫著政府推出了一個健康二維碼,成為特殊時期的良民證,否則疫情之下恢復生活都困難,談何生產?就像網路調侃的:復產有千分之二的死亡率,不復產有百分百的死亡率。地方政府在疫情衝擊下,無限放大疫情風險,畫地為牢,實際上是不理性的表現,忘記掉了經濟是一切工作的基礎,忘記掉了區域一體化並不僅僅是指正常情況下的資本流動和商品流動,更加應該表現在疫情下的通盤考慮和大局意識。

China Dr. Shen Ling
德國之聲專欄作家沈凌圖片來源: privat

"唯疫情防控論"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因為在疫情蔓延的情況下,地方政府的首要任務從經濟增長轉為防控疫情,防控成為了"政治正確"。而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關係又加劇了對疫情指標的關注。一句話,以前的"唯GDP論"在這個特殊時期變成了"唯疫情防控論"。所以表面上看是不同的結果,背後的內在原因和邏輯卻是一致的。但是市場經濟在中國生根發芽四十年,資源配置早就不是計劃經濟時代的按照行政區劃為界了。特別是在長三角和粵港澳,高度發達的市場經濟已經跨區域緊密相連,經濟主體作為生產者和流通者在推動行政當局不斷地融合管理區劃。所以,如果疫情來臨,區域一體化的聯動機制被各地的任性措施所取代,原先越發達的市場經濟一體化區域,越會受到各地畫地為牢政策的負面衝擊。而失去了區域一體化聯動機制的大一統行政機構,其運行效率,還不如原來就各自獨立的歐洲各國。畢竟各自獨立的好處是對下負責,彼此間的競爭會受制於經濟成本的考慮,不會為了一個政治正確的指標而不惜一切代價。

沈凌,德國波昂大學經濟學博士,現執教於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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