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不太誘人的藍莓蛋糕

最近在德國上映的王家衛首部英文電影《藍莓之夜》無疑又為這些流動的聲光影色添加了一個絕美的鏡框。諾拉‧瓊斯不必演戲，她一開口就是一支藍調；而渾身是戲的裘德‧洛亦不必開口，他眼神裡的柔情濃得好似藍莓蛋糕上化不開的香草冰淇淋。二人在紐約咖啡館上演的那場電影史上最美的吻戲看似兩個寂寞人影的偶然契合，實則濃縮了前後不下150次的反復拍攝。同以往一樣，主題探討在王家衛的電影裡讓位給了對唯美細節的無盡追求。而所謂的「愛」的故事也不過是一群漂亮人一起幹的一些荒唐事兒。

標準化的基本元素

王家衛的電影離身體很近。除了視聽享受，間或出現的刺激性場景極盡挑撥感官神經之能事：飲食、吸煙、彪車、酗酒，賭博、甚至打架斗毆、一命嗚呼彷彿組成一幅抽象拼貼畫的標準元素。《藍莓之夜》中，諾拉‧瓊斯咀嚼賣剩的蛋糕，讓人想起《重慶森林》裡大啖象徵過期愛情的鳳梨罐頭的金城武；為了找回自我，女主人公一如《春光乍洩》裡的梁朝偉踏上了歸期未定的旅途。在這條路上，諾拉‧瓊斯遇見了夜夜買醉的大衛‧斯特雷澤恩，而後者對瑞秋‧懷茲滿懷《墮落天使》中殺手的致命情感——愛，在王家衛電影裡素有伊瓜蘇瀑布的藍色。

離開曼菲斯，諾拉‧瓊斯結識的下一個夥伴是賭技不輸蘇麗珍（《2046》，鞏俐飾）的娜塔麗‧波特曼，而這次她贏到的不是一張回香港的船票，而是一輛奔跑在「66號公路」上的捷豹……

影片的末尾，終點回到了起點，裘德‧洛依然等候在那裡。他們的重逢就像奶油融入蛋糕一樣皆大歡喜，而畫面外的諾拉‧瓊斯不失時機地再次唱起名為《The Story》的主題曲。

不合體的西服外套

《藍莓之夜》是王家衛為東方情感定做的一件西服外套。似是而非的劇情或道白無不曖昧難辨：紐約咖啡館不像在美國；拉斯韋加斯賭場不像在內華達；男女主人公含蓄內斂，如果不是為了舔去嘴角殘余的一點奶油痕跡，他也許連吻她的勇氣都不會有。

橫跨美國的旅程並沒有把觀眾帶去更遠的地方，浮現在腦海裡的依然是搖曳生姿的旗袍、疏影橫斜的巷弄，以及謀殺時間的懷舊情結。但讓西方觀眾大失所望的是，他們不必再在一閃而過的字幕間隙自由發揮想像力。少了異國情調的那層面紗，一切都變得無聊而且通透。《藍莓之夜》對於熟讀王家衛的超級影迷來說充其量只是一份小小的餐後甜點，再也滿足不了食不厭精的胃口。錯也許不在王家衛自己，他就像無法摘掉墨鏡一樣無法拋棄或者超越過於明顯的個人風格，而吃慣了文化大餐的觀眾不會再對一塊藍莓蛋糕感到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