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的歧視」日本社會種族議題蔓延

鄭仲嵐

2024年日本小姐選美比賽由烏克蘭裔的佳麗奪冠，掀起一陣血統論戰，也引起了究竟怎麼樣才是「日本人」的討論。隨著國內人口數下滑，日本政府對海外移民敞開雙手，但社會中對外國人難以消除的刻板印象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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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之聲中文網）2024年的日本小姐選美，由烏克蘭裔的日本人奪後冠；非洲裔的混血球員因表現在賽場遭到種族責罵；巴基斯坦裔的日本人因警方差別待遇一狀告上法院。這些案例或許都顯示出日本社會淡化但依舊存在著對外國人的看法。

日本小姐與足球國家隊門將

日本東京都內，於1月22日舉辦日本小姐選美的決賽，來自烏克蘭，持有日本國籍的26歲椎野卡洛琳娜獲得選美後冠。5歲移民日本的她，說著流利日語致詞表示，「過去因為人種的高牆，很多地方都不能以一個日本人身份被他人接受」，提及過往的回憶時不禁潸然淚下。

椎野卡洛琳娜奪後冠，讓網路上也陸續出現其他聲音，比如「有種頒獎給外國人的感覺」或是「這樣能代表日本傳統特色嗎？」等。2022年才加入日本國籍的她，也被認為時間太近了些。對此椎野則是強調，她絕對是日本人，也稱「這次我被認定為日本人，這讓我對此充滿感激」。

而在足球賽場上則是出現反例，在1月19日舉辦的卡達亞洲盃足球賽，21歲的迦納與日本混血門將鈴木彩艶，因為在對戰伊拉克時遭到對手連進兩球最後輸球，讓網路上也出現大幅批評聲浪。許多日本球迷更開始將他的非洲裔背景當作攻擊目標，讓他在隔天受訪時表示，可以做出任何評論，「但是種族歧視的發言請不要出現」。

網路的種族攻擊頻繁，最後也逼得日本足球協會會長田嶋幸三出面，透過社群網路匿名進行種族歧視的攻擊是「絕對不可饒恕，我以協會身份強烈譴責」。田嶋稱：「這樣的行徑跟當今尊重多樣性的社會脈動是背道而馳，相當羞愧的行為。我會考慮採取法律手段等，來根絕一切相關行為」。

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現年26歲的星惠土扎音身上，星惠土出生於巴基斯坦，7歲即起居住在日本，是擁有日本國籍的巴裔日本人。然而，雖然同樣說著一口流利地日語、也是日本國籍，但自從成長以來，星惠土在街上都會遭到警察攔下盤問，讓他終於不得不正視該問題，在1月29日與兩位友人前往東京地方法院遞狀。

星惠土扎音在記者會上痛陳：「我瞭解為了維護治安，我們都會配合警方臨檢或盤問，但不只一次，而是十幾次以上的話，真的是連我都會自己開始懷疑了」。星惠土認為日本警方的盤問程度已經是針對特定種族，有歧視的嫌疑，遞狀控告日本政府，求償300萬日圓（約2萬美金）的國賠。

星惠土從小就被日本國籍但是非傳統日本民族的身份困擾，還曾一度前往德國生活2年，理解德國當地遇到的移民與難民融合問題。而在日本，過去他光是在打工，都會被客人冷回「能換日本店員來嗎？」等話，讓他感受到屈辱，也很想試圖融入日本社會。

然而，即便是如此，星惠土還是常常被警察盤問。當他說明自己是日本人時，還會被要求出示護照，他只能回應「不會有人在國內出門還帶護照」，並出示自己駕照當證明。他認為，自己出生於南亞背景，每當報導到中東跟東南亞或南亞等新聞時，總是環繞戰爭、衝突或是貧困等議題，讓許多日本人對這些地區抱持懷疑看法。

連上述擁有日本國籍的外國裔或混血人士都格外辛苦，對生活在日本的外籍人士來說，就有更多不便之處。根據日本內閣府在2022年8月所做的一項人權維護民意調查，當中顯示在日本生活的外國人，最感受到的人權問題時，多數人的回答為「自己的風俗習慣差異無法被日本社會接受」，佔比來到27.8%。

其次為「在就業或工作場所受到不利待遇」（22.1%），再來依序是「受到歧視性言語」（19.5%），以及「在工作、學校等場所受到排擠或霸凌」（19.1%），「不是一直被盯著或是裝沒看到」（18.8%）等。然而，也有38.3%的受訪者回答稱「沒什麼特別感覺」。

除了明顯的感受歧視外，日本也有所謂「隱性歧視」的存在。以筆者來說，雖然正常納稅、無犯罪紀錄，但是要等到滿三年後，筆者才能申請一般的信用卡。除此之外，租房時房東常以「不租外國人」等拒絕，就算是可租給外國人，程序通常都會耗時甚長，有些甚至要有日本人作保才可接受。

而在飲食方面，隱性歧視則是更多，許多店家要是碰到不黯日語的外國客，便會以客滿為理由拒絕。先前甚至有店家擺出不接特定國籍人士的牌子，一度造成消費糾紛。雖然店家有選擇的權利，但類似的狀況仍是時有所聞，顯示服務業在國際化上，依然有改進空間。

日本與其他先進國家，同樣面臨少子化的嚴峻挑戰。日本總務省預估，2050年日本總人口將跌破一億，來到9515萬人。因此近年來，除了推廣生育外，引進外國籍人才移民也是政府的重點，不過日本社會如何理解外國人居民增加等，還需一段融合過程。

日本財團法人「國際交流中心」2023年1月一項針對日本人的「外國人意識」調查顯示，認為外國人「在你生活上是很親近的存在嗎」時，只有10%回答「很親近」、25%回答「真要說的話算親近」。但有30%回答「真要說的話不算親近」、28%回答「不親近」，顯示仍有近6成日本人對外國人或文化不熟悉。

同樣的調查中，認為「覺得增加外國人居民感覺如何時」，只有12%受訪者回答「很好」、31%回答「真要講的話算好」。其中仍有20%回答「真要講的話算不好」、15%回答「很不好」，剩下22%則是「沒感覺」，顯示如何增加好感度尚須努力空間。

這些來日本工作的外國人，或多或少將來可能都會取得日本國籍。只是一但人口增多，前述所言的烏克蘭裔日本小姐、迦納混血門將等，未遭到理解的案例可能還是會出現。日本法務省等也在全國設置50多所外國人人權諮詢所，並呼籲日本人一起重視在日外國人的各項人權。

德國足球前國腳厄齊爾曾說「贏球的時候我是光榮的德國人，輸球時候他們就說我是土耳其人」，因而退出德國國家隊。在日本的場合，混血運動選手包括網球的大阪直美、籃球的八村壘等，或多或少都因表現失常而受到種族歧視責難。

日本近年來也持續推廣永續發展目標（SDGs），而在未來，如何在接納外籍人士中取得與社會發展的平衡，同時也是至關重要。然而，對許多外國籍人士來說，費盡一生尋求日本認同，可能都無法獲得證明。日本社會對外國籍人士的理解與包容之路，未來仍是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