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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融入史:苦练小舌音

2018年10月7日

进入外国语学校德语班的喜悦很快就烟消云散。张丹红因为一个大多数中国人学习德语时都面临的困难而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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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Danhong Portrait
本文作者在科隆Sion餐厅图像来源: vvg-koeln

(德国之声中文网)外国语学校位于北京西部的海淀区,距离三所精英大学 -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人民大学都不远。80年代那一带成了北京第一个高科技公司的孵化器,相当于中国的硅谷。

1978年我开始上外语学校的时候,海淀区还感受不到蓬勃的创业精神和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资本主义。外交官那时候是最理想的职业之一,而我的寄宿学校被视为外交官的摇篮。这也难怪 - 我们的学校是外交部直属的。由此带来的好处像秃子头上的虱子 - 明摆着。我们的校园占地七万多平米,一眼望不到头;我们拥有400米跑道的运动场和体育馆;我们甚至有一座游泳池 - 虽然常年没有水,却为丰富的植被和昆虫提供了温床,使我们在消灭苍蝇的运动中大显身手。我们学校食堂的菜单会令当时大多数的中国人嫉羡不已。

China Wissenschafts- und Technikzentrum Zhongguancun in Peking
中关村科技中心图像来源: Getty Images/Cancan Chu

无私奉献的父母

我全然不知父母为了让我营养充足地学习德语付出了多大的牺牲。30多块钱的伙食费几乎相当于当时他们两人收入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分给了正在读大学的哥哥。最后的三分之一用来支付房租、电费,还有父母和姥姥的生活费。妈妈前不久才告诉我,因为买不起月票,她当时每天步行八公里上下班。再省吃俭用,一个月的最后几天也是捉襟见肘,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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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少年不知愁滋味,一门心思练习德语发音。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学习这门语言的,可是我自作多情了。小舌头怎么也打不起转来!小学曾经学过一年俄语,大舌的卷舌音也发不出来。不过大舌音容易蒙混过关,只要把舌头在牙龈上轻而快地擦过,别人听着就有点儿卷舌的意思。小舌就不同了,R说出来就成了L。我奇怪,人家俄罗斯和德国的幼儿牙牙学语的时候就会卷舌头,为什么我们中国人怎么努力都不行。也许我们说中文不需要舌头打飘,所以几千年的时间里,我们的这一项语言功能渐渐退化了。也因此,当我们这些初学德语的孩子们照葫芦画瓢地说出德语区最重要国家 -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名字时,各式变种都有,只是没有一个发得准确。这对我们幼小心灵的打击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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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我练习

我们的德语老师是上海人,曾经就读于莱比锡大学。她的德语发音不仅完美无缺,而且一些硬邦邦的词尾到了她嘴里,突然委婉动听。她让我们别性急,并教给我们一个据说是百试不爽的绝招:"早上刷牙的时候,把水含在嘴里让小舌滚动。持之以恒,总有一天你们会发不带水的小舌音。"当时我们的宿舍楼层中间是水房,早上几十个女孩子同时叽叽喳喳地洗漱。开始的时候,我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按照老师教的办法练习。渐渐地,羞耻感与挫败感成反比地下降,我越来越不在乎周围有多少人,忘我地、大声地RRRRRRRRRRR。不过,漱口水一吐出来,舌头又变成了石头。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早上,当我已经认真考虑申请转到日语班的时候,突然在水房里发出了小舌音。我欣喜若狂,R个不停。其他人一定以为我精神失常了。不过,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 我当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