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問題專家談歐巴馬亞洲戰略及東亞聯盟

德國之聲：東亞地區國家之間近來推動彼此合作，還有人提出了諸如"東亞聯盟"的設想，美國對此持怎樣的立場呢？

戈德哈特：是的，我想歐巴馬的亞洲政策有一個巨大的轉變。他這次亞洲之行將與東南亞國協组织舉行會晤，在此之前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會晤。從來沒有一位美國總統參與東協首腦峰會。前任總統布希曾經多次計劃前往，但最後都沒有成行。這是本次歐巴馬亞洲之行的一大改變，可能也是他此行的中心內容之一。這至少顯示，美國願意為與東南亞國家的關係加入更多實質內容。必須知道一點，東協或多或少一直都是東亞地區區域主義的中心。東協與其他大國，比如與日本、中國和印度進行年度會晤，現在美國也想搭上這班車。這一定會對東亞地區局勢產生影響。

德國之聲：是什麼因素使得美國突然也開始希望在這一地區有所行動了呢？

戈德哈特：我想，首先肯定是東南亞國家有這樣的願望，當然不一定是所有國家，但肯定包括新加坡、菲律賓和馬來西亞等國，他們一直主張實行開放的區域主義政策。這裡的"開放"意味著接納外部參與者，傳統上很多外部參與者都被納入到這種區域主義之中，正如剛才提到的，東協已經建立了與中國的峰會制度，也就是所謂的"東協+1"。然後是韓國、日本加入後的"東協+3"，現在印度也加入了。我想美國也意識到必須再次給予東南亞地區更多的關注，因為所有這些國家之間或多或少都在討論建立自由貿易區的話題。我想這也會使歐巴馬此行的一個議題，就是在美國與東協之間建立自由貿易區，這將非常重要。

此外，這也是一個訊號，就是人們也許已經承認，中國在過去幾年裡在區域主義組織和國際機構中非常活躍。其他國家在這樣的討論中當然也不甘人後。正因中國異常投入，因此對於這些組織中的國家而言，不再有某個國家一定享有（合作的）優先權。我想美國希望能夠在東南亞地區對此採取一些反制措施。不過我要明確指出的是，目前只是一些像征意義的舉動，比如舉行會晤，至於具體有哪些實質內容，還需要繼續觀察，是否會真的達成一些決議。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特別是由於該地區的區域主義勢力一直很強。這樣說吧，儘管東協主張"開放"的區域主義，但東南亞國家在本國主權可能受到限制的時候，總是採取強硬的保護措施，因此要想在那裡真正實現"開放"依然十分困難。

德國之聲：您剛才提到中國、日本等東亞國家已經與東協建立了年度會晤機制，中日等國是否也有計劃參與到區域機構一體化的進程中來呢？

戈德哈特：必須認識到，日本首相現在提出的（東亞聯盟）設想已經突顯一個問題。一方面中國努力使"東協+3"的模式嚴格限制在東協、日本、中國和韓國之內，排除美國。而另一方面，日本則一直努力建立一個大得多的東亞聯盟，加入印度、澳洲、新西蘭，現在還有美國，如果美國也積極投入的話。這當然會帶來緊張對峙。因為中國很顯然將美國視為"外來者"，而地區內其它國家則不這樣認為。這是一種具有傳統的矛盾衝突，在不同的組織機制中都會有所體現。

德國之聲：日本或者中國會怎樣設想這樣的一種合作方式呢？歐盟會成為將來的東亞聯盟的樣板嗎？

戈德哈特：正如剛才已經提到的，東亞聯盟與歐盟之間肯定存在的一個巨大的差別是，東亞國家非常重視主權以及國家完整，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指標。這意味著，這些國家不願意放棄主權，也不願意其他國家涉足本國的"內政問題"。這可以從緬甸的例子中看出。美國如果現在非常積極地介入緬甸問題的話，並不是周邊國家所樂見的。因為這又會被解讀為一個"外來者"介入"國家內部政治事務"。這是東亞區域主義始終存在的一個難題。比如對於中國而言，台灣問題也是如此。這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中國會說這是內政事務，我們會自己解決，而如果美國始終維持在台灣的關係的話，那美國與中國的關係始終都存在出現問題的可能性。這是這種區域主義的一個原則，人們必須非常明確地從歷史回憶中尋找答案，並且與歷史事件和殖民時代的記憶等等聯繫在一起。

德國之聲：成立一個東亞聯盟將如何實現呢?即使只是經濟上的聯盟,不放棄部分主權可能麼?

戈德哈特：這是問題的關鍵之一,但是要建立一個聯盟,首先要從經濟關係上開始,這是區域主義可行的第一步。我想，亞洲不能直接套用歐洲的模式，不能一步完成一切。我們想想看，這個地區還包括印度，澳洲，新西蘭這些國家，那麼這是一個囊括國家和人口都非常龐大的區域。因此中國方面也常說要發揮幾個核心大國的作用，這裡指的也主要是在經濟領域的作用，如果涉及國家安全政策方面，那麼東亞國與國之間的界限又會馬上拉起來。所謂的"東協+3"或是"東協加幾"這個模式也正好說明，加號後面的國家還沒有進入東協，特別是在涉及安全政策方面。從歐洲角度看，東亞地區建立聯盟的速度和步伐都要比歐洲小得多。

德國之聲：如果讓您作個預測的話，您認為亞洲地區組建聯盟的發展將會怎樣？美國又將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戈德哈特：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歐巴馬總統要對亞洲幾國進行長達10天的訪問。如果我沒有記錯，美國總統這麼長時間的出訪亞洲還是第一次，這也足以體現美國對亞洲政策的重視，除了阿富汗政策之外，對同其他亞洲國家關係的重視。歐巴馬在多次講話中也提到，美中關係將在21世紀扮演中心角色。我認為，美國的類似表態，至少在短期內可以促進東亞地區的穩定，特別是對那些相對小一些的國家來說。至於長期的發展趨勢我說不好，因為這同美中關係的發展有直接關係。

作者：Christoph Rickin/石濤、謝菲

責編：葉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