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林視點：從香港到深圳 吃一塹長一智

題圖文：香港住房擁擠

（德國之聲中文網）我們西方人容易輕視香港抗議運動的眾多經濟原因，因為，從很多人的觀念出發，強調它們會淡化自由運動的純淨意涵，--只為價值，而非金錢。其實，有支付得起的住宅同樣也是我們社會的一個價值，或曰：一項社會福利標準。

香港的住宅市場狀況比例如柏林要嚴重得多。在那裡，社會保障系統多有漏洞、職業前景黯淡。它們也是港人何以數月來走上街頭抗議的重要原因。有一點是清楚的，即：只有當經濟-社會問題，尤其是住宅問題得到解決，這座城市才會重歸平靜。在那裡，住宅極小卻極貴，幾乎用去中產階層的全部收入。

讓每個港人有自家住宅

10月中旬，香港特首林鄭月娥就公佈了改善在這個金融大都會的社會福利房建設的計劃。她宣佈，"每個香港人都有機會擁有自己的住宅"。為此，她將劃出北邊700公頃空地用於建房。首套房購買者將在財政上得到優惠。通過在大嶼山填海興建一個巨大人工島，使當前的住宅危機得到長期緩解。

很清楚，此類計劃無法一下子就使示威者們平心靜氣。此間，他們在多條戰線上抗爭，要求自由選舉、對警方暴力的獨立調查。他們不信任那位特首，因為，林鄭月娥許諾的東西，她的歷屆前任也都承諾過，但均不了了之。中國黨和國家領導人習近平本周一（11月4日）在上海會晤她時對她表示全力支持、讚揚她在抗議運動期間表現良好，自然不能有助於增加示威者們對她的信任感。

有一點是清楚的：對北京而言，香港是一個重要城市，但早已不是最重要的城市，或不像從前那樣是通往西方的唯一大門。在1997年這個前英國殖民地主權移交中國時，中國對外貿易中約有一半經由香港；今天，其比重不到12%。作為替代，北京已將2000萬人口的深圳提了上來。這座毗鄰香港的邊境城市，1980年設為特別經濟開發區，至2035年要成為亞洲最重要的國際金融中心。去年，深圳即已超越香港的經濟力。至本世紀中葉，深圳要與香港、澳門和多個其它城市構成一個巨大的有7000萬人口的巨大都市區--大灣區。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模範城市

為使深圳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模範城市"，北京也考慮從香港的問題中汲取教訓。深圳住民平均年齡為33歲，是中國最年輕城市之一。今天，該市已開始出現類似香港那樣的問題。不到10年時間裡，深圳成了最為炙手可熱的高科技創新基地之一。騰訊、華為那樣的康采恩，蓄電池和汽車巨頭比亞迪的總部都設在該市，吸引了全球青年才俊。這也使住房價格一路攀升。從2005至2015年，每平方米價格翻了十番。今天誰若想在這裡購房，平均得付8000美元/平米。這樣，深圳已成為全球第5個房地產最昂貴的城市。誰若哪怕只想在中心地段租房，月租價格至少要1000歐元。對中等收入者或剛就業的人，這會是個問題，因為他們的收入難以跟上房價上升的速度。

不過，與在香港的做法不同，北京不願將相關的發展交由資本市場掌控，而是及早通過社會住宅建設加以引導。因此，政府宣佈，第一階段，將建1.1萬套住宅，總值約19億美元，平方米價格低於現有市場價格的50-60%；從2018年到2035年，建起170萬套新住宅，其中至少100萬套--約60%--提供給低收入者。這相當於每年6萬套社會福利房。也就是說，與此前數年相比，新建住房的數量將翻三番。

在深圳，出售土地是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不過，鑑於香港的抗議運動，北京顯然認識到了這個長期遭忽視的局面乃是一種緊急狀況。官方業已宣佈，每平米平均售價不得超過7100美元。習近平兩年前就說過，"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其它城市也可能拿出類似計劃。

個人自由問題仍未解決

為此，北京必須在深圳劃出不下34平方公里建房用地。這一規模不可謂不大。很多問題仍懸而未決：國家資助的住宅實施何種標準？誰可以、何時、如何申請購買？這一體系也適用那些沒有戶口，即不是該市常住居民的人士嗎？在這些問題得到澄清前，房價還會繼續上升。深圳居民們將繼續按照自由的市場價格買房。今年第三季度，在處於相對中心地段的保安區，房價比去年增加了9.6%，每平米為5.4萬元人民幣，約7700美元。

而即使深圳解決了所有這些問題，依然還存在著。。。更多個人自由的問題。以為有了富裕生活和負得起的住宅，人們就滿意了--這種觀念當然在一段時間內有用，但不是永遠有用。這一點，人們可以在香港看到。根據量體裁衣的、類似香港的"一國兩制"原則，在深圳實現自由資本流通，這是可以設想的。雖費些功夫，在大灣區融入香港複雜的稅務和關稅系統也有望成功。然而，在深圳，像與英國一起制定的《基本法》所保障的香港人的言論、集會和新聞自由，不會成為討論對象。至少暫時不會。

（本文作者20多年來在北京生活）